糖渍蛇根碱

You are my living legacy.

万物生

  刘启x王磊

  在荒芜的年代,有些东西依旧会野蛮生长。

  (发到lof的依然是绿色版本,完整版见a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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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去看了心理医生。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去,事实上他非常抵触,但其他人都煞有介事,好像他不去就是触犯了什么天条。


  他不喜欢这个时代的心理医生,说实话,其实很讨厌。一方白色铁盒上面装了一只电子眼,在对面一杵就是两小时,盘问他并不想交待的隐私,然后就对外宣称掌握了他的心理状态,真是狗屁不通。他立过功,可以免费享受这样的服务,但他没什么好感恩戴德的,谁愿意免费享受受审服务呢?


  “期待下一次与您的交流,祝您一切都好。”令人作呕的电子音。


  “免了吧。”刘启关上了审讯室的门,扫了一眼门口“心理治疗室”的牌子,真想给他们换成“审讯室”。


  去心理咨询对他的心情毫无帮助,他讨厌别人居高临下地、自以为是地来了解他,坦白讲,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些?你想用几次狗屁谈话来解决我的痛苦?


  他不明白,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接受了几次心理咨询之后就如释重负地“放下”,什么是可以被放下的?母亲身上因为辐射癌变的细胞?十几年对父亲的恨在一瞬间化成的灰?一头拴着姥爷的绳子?他不能,他总认为要是放下了,他真不配当人。


  好像所有人都在怕刘启用这些事把自己困死,尤其王磊。所以刘启和他见面就要吵架,吵一架对刘启的心情才是大有好处,他爱看王磊被他气得一言不发,眼眶通红,瞪着眼睛眼泪欲滴不滴。这时他心里一个角落才会得到满足和奇特的成就感,我好像一个变态一样喜欢施虐,他心想,没准我真是。


  “刘启你丫真是抽风,”Tim不解,“你们不是早就握手言和了,怎么现在又跟仇人似的?”


  “是我救的他,”刘启握紧方向盘来了一个漂移,“他欠我的,不是吗?”


  Tim被甩了一个趔趄:“我劝你丫别浪。”


  正如刘启说的,王磊默默承受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他真的欠刘启什么一样,就好像他被拿住了命门根本无法反抗似的。但其实刘启根本不觉得自己手上有什么筹码,所以王磊承受他的恶意,都是自愿的,他恶劣地想,对他**了衣服也是。


  他们会在*上激烈地**。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们的身体很契合。刘启被他吸引,爱和他肌肤亲密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爱一种本能,据说很多哺乳动物在放下戒心或表示投降时会将肚皮翻出,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别人——就是这种致命的本能。


  王磊没有发现刘启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他,他没有发现如果他想,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是因为每次刘启都等他沉沉睡去,才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喜欢睁大眼睛看模拟屏上的月光洒在王磊汗湿的背上,他起伏的属于男人的脊梁,像山脉。听说以前的山上是有生灵的,长出树木,花草,可喜可爱的一切。可他们偏偏生在了一个万物死的年代,刘启不知道这里能长出什么,只知道它把朵朵完完整整地护住,让他好想在上面栖息。月光在王磊的背上,冷冷的,好像山顶的雪。


  他咬了一口王磊的肩胛骨,雪地里有了痕迹。人类在初次登上月球时就要在月壤上留下清晰的脚印,就好像这样能产生永恒的联系,宣誓长久的主权。王磊在睡梦中翻了身。


  第二天起床,他们还是像仇人,其实不如说是刘启单方面宣战,王磊更乐意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混蛋,虽然提起裤子就吵架好像更混一些。


  “你昨天……怎么样?”王磊迟疑了一下。


  “什么怎么样?我怎么样你不是最有发言权?”刘启不怀好意地盯着王磊的屁股。


  王磊还是一点都经不起挑逗,一下子窘迫了起来:“我,我不是说这个。”


  “你说我被提审啊?我是清白的。”刘启开始胡说八道,因为他不擅长和王磊正儿八经地对话,好像自从木星危机后就变成了这样,那个破盒子说这叫什么“防御机制”。


  “你被提审?你干什么了?”王磊的语气突然紧张了起来,“怎么才说?”


  “我没干什么啊,就突然一群人莫名其妙押着我去小黑屋坐了俩小时,然后我就被放出来了,”但刘启觉得比起防御,他一直在进攻,“怎么,你在外面坐了俩小时,你忘了?放心吧,我不会把咱俩之间的**告诉他的。”


  “刘启,”他喊了刘启的大名,这是生气的信号,刘启莫名有些兴奋,汗毛都立了起来,但王磊很快遏制了自己的怒火,这让刘启有些扫兴,“你好好跟我说,好不好?如果你能说出来,就是迈出了一大步……”


  “不好,”刘启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不近人情,好像它砸在王磊的皮肤上就可以让他感到刺痛,“我不能。”


  其实他是真的不能,走出来对他是一种解脱,可他同时认为这是一种背叛,他知道这是偏执,是固执,是作茧自缚,是他上赶着受刑,是他要背起一具终将压死我的十字架,可是他又由衷地惧怕什么都放下的自己。


  “王磊,”刘启礼尚往来,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很懂得人情世故,“你难道不想想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你的手下,因为你自己的无能死了的人,会想要你这么轻易地放下吗?”


  他突然变得好苍白,这句话杀得他片甲不留,整个人碎得好似吉光片羽。他眼里颤动的,也看不清是睫毛打碎的光线,还是眼泪——他在隐忍一种情绪,只是不知道那种情绪是愤怒,还是哀恸。刘启总是靠这一招取胜,居高临下地看王磊摇着无声的白旗,臣服在他的理念下,好像朝拜一位君王。


  他又想和王磊**了,于是把他按在床上,用力到手掌下的皮肤微微泛白,像冻死在地面上的鱼的眼睛。王磊很抗拒在这种时候进行*行为,会一反常态地反抗,看刘启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头残忍的不通人情的野兽,但他的旧伤注定了他不能抵抗太久。


  这时候吻他,他会咬人,可他又不敢真的咬出血,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


  刘启又把手指放进了昨晚为他打开的那个熟练地探向最**的地方。“王队,里面好像还有我昨晚*进去的东西。”他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王磊听了情绪激动起来,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头向后仰着,手推在刘启胸口,看上去美丽又绝望。他的眼神明明愤怒、震惊,却还是透着悲悯。


  不需要你可怜我。所以刘启理所应当地觉得他的脖子上应该出现一双手,于是他把自己的放了上去,收紧,再收紧,那段脆弱的颈部在他常年抓握金属的手下颤抖,跃动的大动脉牵引着他的心跳。


  直到王磊双腿开始不自觉地踢蹬,刘启才如梦初醒,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翻了起来。他差点失手杀了王磊,却没有感受到他的反抗,你看,死亡对他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刘启松手的那一刻王磊好像一个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人一样捂着脖子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刘启就在这时了进去。王磊完全来不及设防,只能发出像悲鸣的一声,咳出胸中被捏碎的空气。在刘启****之下,他好像一叶在大浪中飘摇的小舟。


  “王磊上尉,你比我病得更重。”刘启在抬起他一条腿的时候伏在他耳边说。


  王磊好像很害怕刘启说这个,主动凑上来堵住了他的嘴。刘启不会拒绝他主动送来的吻,因为他们这时候看上去亲密无间,好像一对满心期许毫无秘密的恋人。


  刘启其实想说点什么,想说他其实原本不想这么咄咄逼人,但他的嘴好像决意永远和脑子分家。他只是非要找一个答案不可,可他学不会提问这些生命中的得失问题,只能一股脑把自己想的东西倒出来,就像是找一个埋在抽屉里的零件,一旦怎么都找不到,就要把抽屉一整个翻个过,零件哗啦啦摔下来。


  (……)。这种时候刘启不思考任何东西,他的脑子像在温水里煮着,愚钝,但幸福到冒泡——他只需要想怎么(……)。


  刘启不去思考迷失、恐惧、遗憾、死亡甚至一切的意义,不思考希望。他不知道王磊在想什么,恐怕他想知道也没有机会,所有人都觉得刘启的言不由衷是亟待治疗的心理疾病,却将王磊的沉默当成一种照常。


  “刘启最近的情绪状态不是很好啊?”那天刘启比平常收工早,家里厨房靠着走廊,窗户平常为了通风都开着,他走到窗前就听到了周倩的声音,“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人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一句话没说对他就要毛,惹也惹不得,碰也碰不得……”


  “嗯,”王磊的声音轻轻的,他除了发号施令以外根本不会大声讲话,听上去与长枪短棍毫不相干,“他这么年轻,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处理,心里难受才这样的,肯定不是有心的。”


  周倩听上去很不平:“那他也不能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把什么账都算在你头上,他自己舒服了,你怎么办?”


  “怪我总比怪他自己强,他的性格,肯定从小到大自己扛下不少事情,都憋在心里要憋坏了,能表达出来也是好事,就是方式不太对而已……”王磊话说到这里,听上去竟然有笑意。


  “你就那么乐意当受气包啊?”周倩无奈。接下来是惯常的沉默。


  刘启至今都不知道,王磊到底是不是在可怜他。可怜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崽,脏兮兮见人就咬,一路叫着闹着被他拎回了家。王磊没想到他是真的不好驯服,不能碰不能摸,带着一身的疤和藓,张牙舞爪地拒绝治疗。


  “别想让我再说一个字,”刘启双手抱胸,向后倒在沙发上,“除非王磊跟我一起。”


  “王队有军队直属的心理咨询师负责,”周倩看他像看一个胡闹的小孩,好像不止她,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胡闹,“你操什么闲心。”


  “他也在接受心理治疗?”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惊讶。几乎是问出口的同时他就后悔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可想而知的,王磊这种级别的军官,少不了定期接受心理疏导,又或者可以换一个说法,心理规训。


  刘启还是太年轻了,即便用尽全力,也装不出大人的样子,他没办法显得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没办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没办法洞察一个朝夕相处的人,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春秋里,不管别人的冬夏。


  连Tim也有资格评价他“咋咋呼呼”。刘启还没有机会学着做一个肩挑大梁的男人,命运就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连皮带肉地拔掉他身上所有逆鳞,强迫他看着自己两手空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最有资格讨厌这个世界,因为一切在乎的东西被夺走,太轻易。


  刘启第二次推开心理治疗室的门时,里面坐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黄色上衣,那衣服料子很像王磊做长颈鹿用的,看上去比铁盒顺眼得多。他看到她手里拿的那叠资料,就知道她已经掌握了一切可以掌握的底细,这让他想起一部黄金时代的经典老片《楚门的世界》,妈的,这种感觉真是比没穿衣服还瘆人。


  “你们的官方分析里怎么说?”他翘起了二郎腿,“我心理素质奇差?”


  她轻轻笑了一下:“刘启,恰恰相反,在创伤之后,你会有这样的情绪再正常不过了。”


  “正常还找我来干嘛?闲人就别给忙人添堵了!”刘启起身就想走。


  “不是产生情绪不正常,”她不紧不慢地补充,“是你的处理方式不恰当。你现在靠伤害你爱的人来获得快感,你需要一个出口宣泄命运对你的残忍,不是吗?”


  “你们他妈的,”刘启收回了迈向门口的步子,剑拔虏张,“你们调查王磊?”


  她看上去大有不理会质问的样子:“我或许可以尝试解释你这种行为背后的机制,帮助你理解自身行为的原因。”


  “你们凭什么调查王磊?”刘启最讨厌别人这样打太极,好像他很好糊弄,所以又重复了一次。


  “我是军方的心理医生,王磊本来就是我负责的军人,”女人面不改色,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势,“我只是在跟踪他的状态时监测到了你这个异常变量。所以我来不是为了解决你的问题,而是为了解决他的。你可能不清楚,因为你,他的状态才一直没有起色。你如果想知道具体的原因,请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刘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用力之大,恨不得把沙发坐塌了之。他真是玩不过他们——这群从来不硬碰硬,而是直取软肋的人——他们举着别人的资料就像举着命簿一样,一念生,一念死。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王磊的心理负担几乎都是通过“责任分散”来疏解:他只是奉上级的命令拯救更多的人,在此过程中必然要忍痛割舍和牺牲。这不是他的责任,是他难违的天命。刘启从出现起就一次次敲打着他:他不是无辜的,他必须负责。


  “刘启,你现在把同样的枷锁又套在了自己身上。”这女人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像一把从不出错的解剖刀。她看刘启只有沉默,接着道:“这个时代,没有几个健全的家庭,你自己也清楚,即使是在黄金时代,想什么都不失去,也是一种奢望——每天都有人被各种生离死别折磨。”


  “你是在批评我不理智吗?”刘启真想笑,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什么时候连别人是不是奢望都要管?刘启真怕接下来她就要说自己对王磊的感情也是一种奢望。这时代乏善可陈,没人在乎你是不是有梦可做。他打赌要是医生敢这么说,他出门就把那块“心理治疗室”的牌子给碎了。


  “你误会了,我也是人,我们的原则和重点一直都是关怀情感,因为情感是人类最珍贵的东西,”她看上去很快摸清楚了刘启在抵触什么东西,很聪明地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情感丰富不是坏事,恨与爱都是一种本能,只是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你不学着去面对正面情感,就只剩下负面情感了。我曾经也跟王磊说过,把精力花费在你爱的人身上,能帮助你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不是逃避,只是抽离,就像是西西弗斯不再周而复始地推石头,而是站在山顶看风景一样。”


  她接着说,王磊在她的引导下这样做了。这成了刘启唯一听进去的话。她说的是事实,王磊有段时间学着用仅有的佐料还原队员们家乡饭的味道;看到朵朵生理期疼得脸发白,他想尽办法熬制祛湿气的汤药;知道刘启脸上的冻伤可能伤及神经导致面瘫,他就跟着周倩学习按摩手法……虽然他还没碰到刘启的头,就被他躲开了。


  “那他不是恢复得很好吗?”刘启在尽力装出莫不关心的样子,就像之前联合政府以刘培强的名义寄来慰问品时一样,“还要我配合干什么?”


  “刘启,我听说你是个聪明人,”医生把一页记录抽出来递给他,“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你给王磊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又或者换句话说,你不会不知道他在意你的程度。”


  那一页纸上是王磊的字迹,记录着他在某个阶段的自我评价,这里他落笔很重,似乎写得艰难:“……只是我和刘启的关系恐怕很难修复,他一直很有想法,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如果他决心要恨我,那我做什么都难以改变他的想法。是我有错在先,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只是希望他不要消耗自己,毕竟他的路还长,但我……”


  “我不知道……”第一次面对王磊的内心,刘启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一段需要“修复”的关系,毫无疑问,他摆出的“生人勿近”姿态对王磊是一种伤害,伤害到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深处。这太奇怪了,明明刘启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


  心理学家们把这解释为创伤反应,如果一个人在童年时期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怀,那么他/她在成人时期再感受到一些爱意时,会难以接受到心生怨恨:为什么才给我这些?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这样的拒绝造成新的封闭。要从这样恶性循环的诅咒中解脱,只有去打破它。


  模拟屏上调出了地表一片荒芜的景象,医生的声音好像穿风破雨而来:“外面已经是一片荒原了,不要让你的内心也变成这样。”


  刘启回家时王磊正在给朵朵熬汤药,他一个人在家时,为了省电总是把模拟屏调设成黄昏时分,屋子里此刻填满了草药舒气凝神的香气。王磊看到刘启走过来,正想从凳子上站起来,刘启却抢先按住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腕,他靠近王磊,然后贴着王磊的腿慢慢蹲下来,布料的摩擦声让两个人的耳朵都有些发痒。暖黄的光线之中,只见刘启将那只温厚的手掌翻过来,慢慢、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片宁静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疯了一样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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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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